古人云:“行万里路,读万卷书”,此为读书人的求学之道,然而真正能够走出书斋去上路的却并不多见。因此张世强,这位16年内走过了80万公里的书法家不禁让人好奇,不满足于书斋中的研究而甘心将自己放逐于山水之间的会是怎样一个人。
张世强,字归虚,1959年生于山东青岛平度市。出身书香世家却又家境贫寒,做过大队的技术员,做过教师,也做过政府的秘书,孔孟之乡的儒雅风度与辗转江湖的草莽之风奇怪的糅合在他的身上。书道是苦,行旅更是苦。他毫不避讳自己艰苦的过去,也毫不掩饰对艺术的痴迷和狂热。
“怎么想到要开始书道之旅呢?”
“在习书途中感觉接连遇到‘坎儿’,我觉得,不能总埋头在书房里,要走出去,要去探索和学习古人的精髓,寻找天人合一的境界。”
“旅途主要是探访什么呢?”
“主要是寻找学习古人的碑帖,同时去领悟大自然的奇观,去接通宇宙间的一切。”
用张世强自己的话说,他是“怀揣秃笔,自备干粮,托碎了10多个行李箱”,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塌访名山大川戈壁海疆,外师造化,走过了28个省区的5000多个城镇。
这是一场书道的流浪,是一次文化苦旅,更是一次心灵的壮行。张世强正是以此去感受古人脉搏和天人合一的实际境况。在走中学,学中走,与莽原冰川对话,与大漠沧海对话,与暴雨流沙对话,与骤风闪电对话,与苍生的甘苦对话,与宇宙中的一切运动着万物行成交响。
他曾经六赴戈壁,四过岷山,三下海南,八过六盘山,四穿大草原,三过三峡,四上黄山,七访碑林,遍登五岳山,两赴青藏和天山……一次又一次的从一幕幕的苍凉和旷远中去慢慢领略中国书法点线之流出,从一座座青铜巨雕的高山魂去思谋结体的组合,从万里云阵和大海的狂涛去考量章法的摆布,从几万年人类跟自然的搏斗去彻悟书道精魂的流觞,更从一座座古国书道的“珠穆朗玛”巅峰去领略民族书法的无限风光,同时也从大漠胡杨活着三千年不死,死了三千年不倒,倒下三千年不烂的硬汉性格去吸取顽强者的独特营养。
80万公里,不仅是肉身的行走,同时也是灵魂的云游。一路上他见过礼贤下士的官员,也见过前倨后恭的富翁,有颐指气使的老板,也有虚心求教的青年……世情百态,人心冷暖,变化莫测,奇观种种不亚于高山与大海,戈壁和险滩。旅途中他碰到形形色色的人物,总能遇到意气相投的朋友,有一拍即合的知音,有独具慧眼的伯乐,有情真意切的百姓,更有语重心长的高僧,还有数不清的好人给过他数不清的帮助,像涓涓不息的三江源的雪水滋养着他追寻艺术的心灵。
“书道是最诚实的劳动”。张世强这样说,“来不得半点虚假和花招”。80万公里,开阔的不仅是眼界,同时也是胸襟。谈话中,张世强反复提到他的恩师——张杰三老先生。一位一生低调为人,却受到中国书协原主席沈鹏多次撰文赞赏的老人。这位老人一生与书道相伴,点拨许多人在书法之路上豁然开朗,却拉着徒弟的手说,自己是最没用的人。我的老师在点评作品的时候,从来都是鼓励,看到写的不好的地方,他会说,“你写的很好,但是这个地方如果我来写的话会这样写。”谦逊和淡泊是这位老人带给张世强最大的影响。书可以狂,可以野,做人却不能狂躁不能妄自尊大。书道是一面镜子,镜子里看得出一个人所下的功夫,也看得出一个人心灵的宽度。正如张世强的“归虚”所蕴藏的内涵虚怀若谷、宏器若虚、谦虚谨慎、云水风度那样,能充分折射出一位执着追求艺术正路的寻道者的心灵影像。
他始终如一的感觉到搞书法要舍得付出“三水”,即:要舍得流淌自己的汗水,要舍得吞咽自己的泪水,要舍得燃烧自己的血水。然后将“三水”化作墨水倾注笔端,还要倾尽毕生精力通通透透地呼吸大气,淋漓尽致地沐浴阳光,把体能跟思想磨练的像苍山和海潮一样坚定壮阔,把心胸拓展得跟宇宙同等的容量。张世强信奉“静则一念不起,动则万善随身”之佛语,更喜欢“书为天下英雄胆,善是人间富贵根”的习书做人的格言。
写书法,要有狠下苦功的决心,也要有一份世外的痴狂。少年时代的张世强以树枝为笔,在海边的沙滩上一写就是几公里;青年时代的张世强临睡前意临碑帖,真如古人一般,手指划破了被罩;从童年起墙壁、河滩、雪野、高山绝壁乃至自己的裤兜……都是练习体悟书法的绝佳场所。在行旅中,艺术家的狂放也曾闹出许多笑话。他到火车站买票,掏出钱来:“买80元的,随便去哪都成!”把售票员弄了个摸不到头脑;还经常在梦中灵感袭来挥毫作书;几十年来癫狂袭来更是通宵达旦,不知用羊毫狼毫软软的笔锋迎来了多少个美丽的晨曦。
在艺术上,痴迷于“三张”(汉代张芝、唐代张旭、明代张瑞图)和唐代藏真大和尚的张世强告诉我们,书道务必是疯狂背景下的自信,体能学识的长期储蓄,优美情愫的激荡奔突,对美好明天的热烈追求,留美人间的创造热望。这一切经过无数寒暑的高温发酵方能酿造出视觉的琼浆。明朝大书画家徐渭徐青藤也是他膜拜的榜样,“半生落魄已成瓮,独立书斋啸晚风。笔底明珠无处买,闲抛闲置野藤中”的傲骨清愁和倔强更给了他无穷的电能和力量。
凌厉狂野是张世强书作的特色,高古淳厚是他的最高追求。而把对人生的体悟融入笔锋之后,不免又多了一份老辣深沉。“雨来了就挥洒些多情,风来了就舒放些飘扬,跟青山站在一起就应该坚硬的像青铜一般,一些鼠窜狗跳的小事儿绝不可能影响到点划的质量,然后把名利统统扔掉,把星海装入心中,把无私的爱和朴厚的善装入心中,飘飘扬扬(应是80岁太极大师的那种飘扬),更应踏踏实实地流出铿锵的情思,默默写好每一笔,默默书好每一字,默默再悟几十年,默默的追寻心灵与艺术那真正的和谐,默默地为社会为人类进步奉献出自己最诚实的劳动。”这是他对书法的态度,同时也是他对人生的态度。
还是用张世强先生喜欢的诗句结束这篇短文吧:我笑着走在这条路上,我笑着走在沙漠中央,何处是我安息的地方,走啊走,走向我要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