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岩(美术史论家,著有《民国美术史》):据说您是实践与理论并重的人,对您的泼墨(彩)作品,能给一点解释吗?
杨彦:并重太累了!画闲下来有时候会思考一些问题,通过比较容易说明白。宋代就提出“山水画以浑为宗”,后来宗其理的不乏其人,石涛说:浑沌中放出光明,黄宾虹对浑沌也有很精辟的论述,晚年是其浑沌理论的勇敢实践者,画画一定要有理论支持,浑沌理论来源于道家哲学和中庸哲学。东西方方法论的差异本质上是哲学的差异:打个比方,在一个较大的空间中找一粒“芝麻”,西方人用打格子排除法,(科学逻辑严谨),找到为止;而中国人凭感觉(东方神秘主义),走过去就对;(高人往往都对);所以浑沌哲学是高人玩的哲学,浑沌的魅力无所不在。
画的浑沌,不止是云里雾里的幽弥、也不止是笔墨章法的玄妙,他包括整个绘画过程的浑沌,是介乎有序无序之间,我反对挖空心思搞套路,一切在表现中走着瞧,谈到风格和体系,我忽然感觉不会画画;谈到表现,我好像无所不能。我的体系是散打加秘宗,在实践中建立,在实践中完成,在实践中消解。
……
吴:中国人是感性而西方人要量化的,您的泼墨(彩)在最后如何控制?
彦:我不需要事先想好,而是自然而然,没有刻意创新、打造。墨(彩)随心而泼,缓缓流淌,随意之外,当然也有控制,也要让它有序,遵守自然之理、绘画之理两个法则。
吴:这两个法则的驾驭需要太多的生活积累和视觉经验,这就是所谓的“工夫在画外”吧?你有多少这样的自信?
彦:你说的太对了!我的自信是慢慢建立的,就如同我的生活积累和视觉经验也是慢慢递增的一样。最近一年,我比以往自信,将来肯定会比现在自信,自信是艺术家最宝贵的财富,拥有自信可以所向披靡。
我画了一些好画是得利于浑沌理论的支持,不是我高级,是浑沌理论高级,是东方神秘主义高级,有大智慧的人朴素而自然。我追求浑沌,浑沌是我的安身立命之地。大写意的神来之笔、浑沌中放出的光明往往是在不确定性中诞生的。相信历史上的那些高手们都有过这样的体会。
吴:中医中也有浑沌:下药能多能少,煎药可长可短,行针可深可浅,取穴多少不定,即便偶有相同,患者不同效果不同。其实,诗歌、音乐、舞蹈、武术、京剧中是不是因为浑沌更显其神奇和魅力?
彦:我完全同意你的观点,能够百看不厌的东西一定是游离、多方位变幻的。看我的作品时,你的修养、心情、环境的准备不同就有不同的发现。我是一边游心自然,深入生活,一边把大师们的砖石打磨对缝,砌入墙中,垒屋成宇,最后建立一个属我自己的家园。它是灿亮的、豁达的、开放的、包容与和谐的。这个家园的主人是纵情的、自在的、磊落的、安详的、快乐的、是高级的。反之,就容易狭隘、偏执、庸俗、小气、就可能一叶障目,不见泰山。“难得糊涂”也是浑沌理论的活用,多妙!这就是如何作人,小到影响生活质量,大到影响社会发展。
吴:记得您以前谈到过:“我和我的画是互为创造的产物”,您能解释吗?
彦:对绘画浑沌理论的捍卫,也影响到我在生活中所遵守的浑沌法则:我重意而轻理,意越弥而越浑,理越清而越平,我重情而轻法,情越浓而越浑,法越明而越严。“平”、“严”的东西不好玩,不艺术,或者说不适合我,我喜欢游艺于千变万化,太虚幻境。所以我常说:浑沌是智慧的天堂,躲进浑沌,我将永生。
吴:所以许宏泉在一篇文章里说:“我们所见的的杨彦就是充满画意的人,杨彦本身就是一种艺术,杨彦就是画,绘画就是杨彦的人生。”看来有道理。
彦:呵呵!
吴: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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